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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剑宁】枯荣

  • 搁置了一段时间的系列短篇,今天看见更新垂死病中惊坐起,谢谢玄机,我CP是真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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芳林新叶催陈叶。

 


宁风致十二岁那年,宗门里正大招客卿,其中有一位,自称是位相命师,观星望斗,铁口直断。那时老宗主已年过花甲,一半是到了年纪,一半是挂念自己独子,闲来无事时,常往相师居处走动,回来时总忍不住赞叹,那老先生或许真是半仙之体,“确乎是有一些本领。”

他说这话时,宁风致正在风亭里摆棋谱,抬头看一看父亲,声音里孩童的稚气还未褪尽,话里已经很显出几分沉静了。

他问:“父亲问什么了?”

“还能问什么?”老宗主笑呵呵地斟了茶,说,“我一辈子享尽清福,到了这把岁数,最挂念不下的,当然还是自己的孩子。”

他又问,“先生怎么说?”

“先生说,未见过本人,看不出命数,只从我面相看出来,宗门后继有人,往后定要比如今更荣华。”

宁风致垂下眼,握了一把棋子,一面依次摆在盘中,一面温温地应道,“风致会尽力而为。”

老宗主笑呵呵地看他,心想,才十二岁呢。

他膝下只这么一个孩子,从小聪慧过人,沉静又理智,虽然从不说什么出格的话,但为人处世,已经有了自己的一套想法了。

于是他半开玩笑地问,“风致呀,什么时候陪为父去先生那儿坐坐?就当是陪陪我这个老头子。”

宁小公子抬起头来,仍是漂亮又温驯地笑,说,“只要父亲高兴。”

 

转日老宗主带他去客卿居处。

七宝琉璃宗广招门客已久,虽说不上客卿三千,百余之数还是有的。宗门依山而建,便循古礼,单辟出一片翠竹小峰给客卿居住,山下立一块泰山石,上头的碑铭古朴隽永,是“栖贤居”三个大字。

山峰不高不低,许多小楼依势而建,又巧妙地借景隔景,互相独立。其中能人异士许多,性情各异,往来交游,往往不拘一格。是以老宗主来的次数不少,却无一次是带着孩子来的,一来是独自登门以示尊重,二来,他这孩子生得讨喜,客卿里若有想见的,自己便下山来看这位少宗主了。

其中来的最勤快的一位,当属古榕。

老宗主牵着他,路过西竹林里最别致的一座吊脚楼,笑着指给他看,“这一间是给你骨叔留的,一年半载才来一次,来了又老爱去逗你,住得也少,不来这一趟,你大约都不知道有这间屋子。”

宁风致顺着他指的方向去看,脸上难得露出一点符合年龄的笑来,“嗯”了一声。

他的父亲又教他往另一处去看,手指处是另一处小楼,孤寒料峭,久无人居。

“那是另一位的。”老宗主说,“你还尚未见过他,我便暂时先不多言,日后有缘相见,你要唤他什么,要如何与他相处,都由你自己决断了。”

 

见过两栋小楼,绕过辽辽竹海,方到了相师居处,眼前所见,是一座低矮竹屋,四面仅用毛竹草草扎了一圈藩篱。竹屋既是七宝琉璃宗所建,自然算不上简陋,可与栖贤居诸多别苑相比,却过于清苦了。

老宗主见他面有犹豫,了然笑道,“是先生自己的要求。”

正说着,屋内便有人朗笑应了:“天意高远难闻,居再高也枉然,不若本本分分,做个凡人。”

宁风致转过头,看见矍铄的老人从屋后转出来,手里托着面星盘,老而浊的一双眼,对上尚稚嫩的、还未好好看过这世界的琉璃目。

老人目力极佳,隔着三丈远,便看清了他的相貌,静静端详了起来,先前的笑容也消失了,古树般的面容上显出一种邈远的意味来。

半晌,他才问,“这位就是风致少主了吧?果然好相貌。”

宁风致礼数周全地敛襟还礼:“风致见过先生。”

相师又慈和地笑起来,向他招了招手。

“孩子,你来。”

他俯下身,将手中的星盘递给他看。那星盘不知是何物所制,底色是深邃纯湛的深青色,无数荧光闪烁其间,像一段捧在手中的星河。

他指出其中极亮的一枚,说,“这是紫微。”又点了点与之相近、却略显黯淡的另一颗星,“这是天玑,若以星君尊命称呼,也可叫禄存。”

小小的孩子脸上露出一点温柔的笑来,“我知道,父亲说过,是宗门的主星。”

相师失笑:“小小年纪,懂得倒不少。不错,以生辰八字推测,历任宗主的命星都是天玑星,你父亲也不例外

但你……”

他沉吟半晌,似是慎重地斟酌着用词,过了许久,忽地定定望着他。

“是你的话,会选哪一颗?”

 

一旁的老宗主也忍不住捏了把冷汗。

紫微为帝星,贵不可言的命数,身为父亲,他总希望孩子能有更好的命运。

可是,他想,宗门怎么办?

 

宁风致垂下眼,静静看了一会儿,忽地问道,“先生的意思,是选了一颗,便要放弃另一颗么?”

开口的那一瞬,老人便洞悉了他的想法,一时之间,不知该替老宗主欣慰,还是该扼腕叹息。

半晌,他才叹道,“你这样的年纪,便有这么多考量,以后会过得很辛苦。”

相师对面,那孩子形容尚小,眼瞳是琉璃青色,像是雨过初霁、春草发萌,能使人从稚嫩的颜色里,窥见日后繁茂的风华。

他说,“我不怕辛苦。”

指尖落在天玑星上,异相骤生。

原本黯淡的天玑星忽地亮起来,光芒甚至盖过了北方的紫微,再下一刻,万千星辰都像有了生命一般,在小小的一方星盘震颤起来,而后飞快地旋转、流淌。

天星摇动。

老宗主在一旁伫立良久,终于忍不住开口,“先生,此意何解?”

老相师沉默不语,直到星盘再次归于平静,才叹道,“天意如此啊……” 

语罢,他才细细打量起星象来。盘上诸多星辰易位,帝星紫微重明,而原本的天玑星,燃烧过一次之后,又重新回到了原本的模样,柔和地悬挂在北天之上。

说不上盛极而衰,却也有如草木枯荣,所谓命数,莫不如是。

他这么想着,目光越过中斗四星,再向下时,忽然“咦”了一声。

老宗主连忙问,“如何了?”

“南斗的七杀星……”他喃喃道,“偏了一寸三分。”

 

 

皇宫里的深夜,风华已成的宗主沏下两杯淡茶,遥遥望了天空一眼,轻笑道,“天斗城灯火繁华,此处观星,是比宗门里差得多了。”

尘心从他手中接过一盏,随口道,“你若是想看,御剑往来,不需半个时辰。”

说到一半,又看向他,声音放低了些:“宗主回去观星赏月,他们也会开心。”

宁风致温柔地笑了笑:“我知道。”

“不过今夜星月交辉,二十八宿也看得分明,便不去打扰弟子休息了。”他说,“方才说到哪里了?”

“那老相师尚未为你解命。”尘心道。

宁风致摇头笑了笑,“老先生后来也没说,只说是自有缘分,我幼时不信命,反倒是这许多年走来,方才悟出一点玄妙。”

 

他这一生做过太多次选择。

自武魂殿横征暴敛为始,昊天宗衰落,下四宗被收买,多年以来,七宝琉璃宗亦收到无数次知名不具的拉拢。只要他点头同意,将宗门绑在侵略者的战车上,想要帝王之位,也只是探囊取物。

“可七宝琉璃宗百代传承,不是争权夺利的工具。”他轻声道,“居天下之广居,立天下之正位;富贵不能淫,威武不能屈……虽然严苛了些,可身为宗主,我希望他们能走在正确的道路上。”

“唯一的遗憾,是没能保护更多的人。”

他抬起头,遥遥望向七杀星。

 

一甲子如白驹过隙,昔日在星盘上窥见的命运如数应验,而七杀星亦如命定一般,挣脱了原本的方位,向北偏了一寸三分去,与天玑星遥遥相望。

孤夜交辉,双星照亮。

“剑叔。”他轻声唤道。

“嗯?”

“谢谢。”

这时似乎该说一些情人间的话,譬如,“你我之间何须说谢?”可尘心什么也没说,轻轻笑了笑,伸手揽过他,虚空中一声剑吟,澄蓝剑气乘秋风而上,逸散在半空里。

“看那边。”

从他的角度看去,剑气消失的地方,紫微星正熠熠生辉。

他问,“还记得当初给荣荣起名的事吗?”

问题转折的突兀,宁风致略想了想,却忍不住笑起来,“记得。”

“借了剑叔和骨叔的名,取欣欣向荣之意,希望宗门荣华常在,也希望她过得好。”

他说起女儿时,总微微带着笑。

“这些都和她说过,她也知道,只剩下一层意思,她听了大概不会高兴,你我明白就好。”

月轮移转,天玑星与七杀星双双隐去,紫微星却一刻比一刻明亮。

 

 

海涛声入梦的夜里,远行的少女做了个梦,梦中自己尚不满六岁,随着私塾先生一句一顿地读,“离离原上草,一岁一枯荣……”

放课后宁风致来看她,她偎在父亲身边,指给她看,“爸爸,这里有我的名字!”

男人带着一贯温柔的笑意,修长优美的手揉上她的脑袋,说,是呀。

她又问,“是什么意思啊?”

 

四周一霎破碎,宁荣荣猝不及防地从温软的故乡跌落,摔到了冷硬的阶梯上。而她茫茫然回顾,不明白为何自己通过了考验,却又回到这里。

可梦境待她好温柔,连跌倒了都有人扶。

她抬起头,怔怔望着男人与她轮廓相似的面容,望进一双同样质地的眼眸。

“这次做得很好,辛苦你了。”

父亲握住她的手,像是奖励一般,将什么东西放在了她手心里。

 

宁荣荣低下头,看见了一颗星星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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