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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剑宁】洗剑

  • 问心番外,cp含量少得我都有点不好意思打tag……(还是打了

  • 依旧是大量过去捏造,写得很散,全是瞎编。

  • 传送门:问心·六  柏舟  随记·一  目录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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世人总是只看当下。

剑道尘心这四个字叫的响了,便无人知道他十几岁时是什么模样,更想不到他那时是在武魂殿求学,若要说他那时甚至是个交过白卷的学生,登时便要有人来骂你了。

 

然而这话确实是实话,名震天下的剑仙十几岁时固然惊艳,也正因如此,才把老师们气得够呛。

教导室内,年迈的导师气得吹胡子瞪眼,双手狠狠地一拍桌子:“为什么交白卷!”

对面的人平静答道:“不会。”

这话简直匪夷所思,“你怎么可能不会?!”

“没学。”

“为什么不学!”

“无用。”

老学究的脸几乎要涨成猪肝色,咬牙切齿了半天,从牙缝里挤出一句:“你……你给我出去!”

尘心就头也不回地出去了,不仅出了教导室,还径自回了宿舍,一推门,床铺书桌柜架全都空空荡荡,哪里像是住人的样子。

该扔的都扔了,重要东西都收在身上——不过他向来淡泊,除了生来傍身的七杀剑,也没有什么是必须的。

尘心把怀里的信压在桌子上,临走时,在隔壁的门框上敲了三下。

走出宿舍,古榕已经在路口等着了,见他来了,挑了挑眉:“准备好了?”

他点点头:“走吧。”

 

那一届最天资卓绝的两个学生,就这么堂皇地一走了之,待到终于有人发现那两间空空荡荡、只有留了退学申请的寝室时,人早就远在千里之外了。

 

 

这一走就是半年,半年来他们几乎没什么安生日子,挂着学生的名头,倒也没有性命之忧,小麻烦却没少过,到哪儿都是还没站稳脚就有人追了过来。那会儿武魂殿还没丧心病狂到一言不合就下杀手,但这么一天天没个消停,反而耽搁不少修行的日子。

遇上宁老宗主,也是在这个时候。

 

.一回到客栈,古榕发现出门前系在门前的丝线断了,便知道此处又住不成了。

正要走时,却被一个家仆打扮的人拦住了,那人称是替自家老爷传话,说二位若有什么不便,可到楼下寻我家主人一叙,或许有能帮衬的地方。

楼下是茶堂,正对着门外人来人往的大街,既然对方这么说了,便是坐得正行得端的意思。两人从扶栏边上往下望,楼底下最敞亮的一张桌子,边上坐着个儒雅轩昂的中年男人,也正温和地往上看。

直到他们下来,男人脸上仍是挂着柔和的笑:“你们好啊。”

古榕挑了挑眉,直言道:“你看到有人进了那间房?”

这样的神情,若是放在他二十多、三十多岁的时候,该是有摄人心弦的压迫感,可此时的他不过才十几岁,眉目间还是神采飞扬的少年气,看得男人忍不住笑着摇头。

“不但进了,这会儿恐怕还在里面。”他停了停,又问道,“你们两个小朋友年纪也不大,怎么会被他们这样追着不放?”

这话就像是套家底了,两人踌躇着,没有立时答话,却又听对面人道:“不想说也没关系,只说你们有什么难处,我若能帮便帮了。”

他许诺得慷慨,古榕也不客气:“那麻烦先生先帮我们,把屋子里的人请出来。”

男人笑了笑,招来家仆,从腰里解了块令牌,让他带上楼去,不一会儿,上面便下来两个白须老头儿,狠狠剜了两人一眼,气呼呼出门去了。

男人悠悠端起了茶盏,果然什么都没过问。

古榕悻悻道:“……是我们俩的老师。”

话说到这里,两人也没什么好掩饰了,将来龙去脉也一并交代了,男人听得失笑:“原来是这样……我还以为是你们家族出了什么事,才被这样追着。”

一旁沉默的尘心突然开口:“若真是这样,你也有办法?”

那人便笑:“还是有一些办法可想的。”

“……”他皱起眉,“世上有难的人这么多,你每遇上一个人,便替他们想办法么?”

他向来想什么说什么,天生有一股纯然的锐利,问的问题也总使人难以回答。男人却不恼,不疾不徐地答道,“力所能及,总该试上一试。”

他看了两人一眼,又含笑说,不过二位小友这样的少年英才,我自然也愿意多出些力。

“还未自我介绍吧,我姓宁。”他笑着推了份名帖过去,上面是一个显赫到无人不知的名字,“小友若一时无处可去,可到我宗门小住些时日。”

 

再想起这桩事,是许多年后的一场拍卖会上,他陪小自己一辈的自家宗主站着,看那人温言款语地和一双少年少女攀谈,心里忍不住想,这到处乱捡小孩儿的毛病真是和他父亲一模一样。

可又确实很难让人拒绝。这世上总有些人,你知道他并非一无所求地对你好,却也愿意相信,那好是发自真心。

 

 

宁先生的确是一个足够好的人,领着他们俩回了宗门,又出面摆平许多事,真到了能脱身的时候,两人反而不好意思开口了,几次想和人家辞行,却总是欲言又止。

反而是老宗主先看了出来,和和气气地问他们,这就要走了?

“我也没有想强留你们在宗门里。少年人志在四方,七宝琉璃宗又重辅御,原本也帮不上你们太多。”他语气里没有什么责怪,仍是温和的长辈口吻,“想去哪儿便去吧,若哪日路过这里,记得进来坐一坐。”

 

翌日他们向宁宗主辞行,说起以后的去处,古榕说,山河辽阔,他要四处游历,到处走走看看。

老宗主又问尘心,白发的少年人一字一句道,我要去北方,习剑。

北方苦寒,终年飞雪,据说至寒冬时节,天地一色苍白,无光无象,无形无名,是谓太易之地。

太易者,神之始而未见气也,剑出鸿蒙,乃得大道。

 

于是就此别过,天长路远,会有见时。

 

他一路向北而行,头几天住在人声鼎沸的客栈,往来人客形形色色,前呼后拥,他行走在人群中,便也算其中的一个。

再过几天,路程渐渐偏僻,也还有驿站可投宿,行至这般偏僻之处的人,大多有自己的故事,偶尔一个照面,各自点一点头,复又擦肩。

待出了玉门关,便是广袤的高原,草木渐疏,人烟渐稀。他与一队北上的商旅暂且作伴,白日里赶路,夜晚露宿荒原,抬头便是塞外千里明月,照得枯山白地一片雪亮。

行到极北的边陲小镇,商队也与他告了别,再往前是茫茫雪山,人烟罕至处,天地一片霜白。

他遥遥望了一眼连绵群山,向风雪来处赴去。

 

古榕找到他是在第三年。

“你这地方可真难找。”他摇了摇头,“山路难行,风雪阻途,上来一趟花的功夫都够我江南江北跑一圈了。”

他好容易上来一趟,此地主人却无半分要招待的意思:“明明是你自己学艺不精,偏要怪路难走。”

哪有人这么对老朋友说话的,古榕简直要给他气笑了:“三年不见,上来就要打?”

尘心看他一眼,扬手便亮出剑来:“怎么,你不敢?”

他拍桌应声:“打便打!”

于是叙旧也叙不下去了,两人一路打出了门,掌风剑气交接,平地扬起三尺雪来。终年寂静的山巅终于热闹一回,两人直打到气力尽空了,才算尽兴。

既然打不下去了,便算作平手,古榕说起这几年经历,他居无定所,塞北和江南都去过,遇上繁华的市井,通常都有擂台赛可打,他便逗留一段时日与人切磋。

比赛一日日地打,有输有赢,赢得多些,他也结交了许多人,交情有深有浅,却少有交心。

末了他感叹说,你之进境也未免太快,我这三年里有两年半都是泡在竞技场,和各路人切磋,自觉受益匪浅,到头来还是和你打平。

“你再多打两年也无妨。”尘心淡淡道,“我在山上,你在山下,什么时候你觉得能赢过我了,上山来便是。”

古榕嗤笑一声:“说得好像你赢了一样。”

于是两人击掌三声,约定三年后再比一场。

 

又三年。

两人又各自长进不少,这一场却打得令人不快,交换了十数招,尘心已经皱起了眉,抓住错身片刻,一剑将对面的人挑开。

“不想打便直说。”他难得有这么明显的怒气,语气结了冰一样冷,“出招犹犹豫豫,畏首畏尾,我都嫌赢得难看。”

古榕也扫兴,说了句不打了,便靠着山石坐下来,沉默了半晌,问道:“你这里有酒么?”

尘心说,有,不知从哪处深雪里挖出来一个青酒坛扔给他,古榕也不和他客气,拍开泥封灌了一口,差点没全吐出来。

“你这——咳咳,你这是什么东西,苦成这样子还能叫酒?你拿什么酿的?”

“松枝,雪水。”主人并不把他的叫苦声当回事,看都懒得看他一眼,“你看我这山上还有什么?”

他淡声道,你要酒喝,不过是心里有事,我这里酒只有这一种,你爱喝便喝,不爱喝便滚。

古榕心里嘀咕,怎么这么大火气……他倒也不再抱怨了,自斟自饮了小半坛,才开口道,我确实有一桩事,到如今也没想明白。

 

“三年前下山后,我又去打了一段时间的擂,赢得多了,便觉得没意思,于是便不打了,想去更远的地方历练。”

“西疆的黄沙地,南方的雨林,我都去了,都是天高皇帝远的地方,民风彪悍不说,亡命之徒也比别处多。一觉醒来,住你隔壁的人身首异处,也不是什么新鲜事。”

“西疆的沙漠里,有一处地方叫长风岭,是个鱼龙混杂的黑市,到那儿的人,要么是穷凶极恶,要么是命苦,总之都是没处可去的人。我觉得有趣,便从江湖朋友嘴里套来了地址,到那儿的时候,看见一群人围在一起,凑近一瞧,里头是个……卖身救父的小姑娘。”

“说是小姑娘都过了,面黄肌瘦的,个头小得很,一问周围,才十二岁。”他顿了一顿,问向尘心:“你猜为什么周围的人都不肯买她?”

尘心沉吟:“这种地方……大概不会有人觉得她可怜,但也不会有人买吧。”

“……”他苦笑,“他们是在等那孩子降价。”

 

“那只是个一无所有的小姑娘,想要救回她被人绑走的父亲。救一个人,远比杀一个人难,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子,是抵不上这个价格的。”

“我到那里时,正有人与那小姑娘说,她来这里许多时日,父亲怕是早就死了,若是识相点,肯打个折扣与他,也许还有人愿意帮她将父亲的尸体带回来。”

“人都死了,尸体又有什么区别?随便捡些死人骨头烧成灰,那孩子又怎么否认?……我一时看不下去,便出手管了这闲事。”

“可……那帮人虽然混账,但有句话却没有说错。那小姑娘来这里已经半个月,等我找到她父亲时,人确实已经死了。”

“她父亲,本也是普通商人,走商时运气太差,撞见了当地的马贼首领,没撑几日就丧了命,尸体丢在营地边上,已经干皱的不成人样,她却还能一眼认出来。”

“收葬了她父亲后,她便向我告了别,我走出老远,忽然觉得不对,又折了回去,女孩儿已经不见踪影,我冲进营地,当面便撞上那马贼首领,拿刀架在她脖子上,逼我退开。”

“那首领实力比我高出许多,老实说,他只要我退开而没有动手,已经是宽容我了。刀架在她脖子上的时候,我一瞬间想了很多,我想我有几分把握能救下她,有几分把握能离开这里;也想一个萍水相逢的人,值不值得我冒这个险;我甚至想,不如掉头就走,不要再趟这浑水……我想得太多,等反应过来的时候,眼前已经血溅三尺。”

 

“怎么会?”尘心皱了皱眉,“若是拿那女孩当人质,应该不会轻易下杀手才是。”

古榕叹道:“是那小女孩先动的手。”

“那首领防守严密,却不会对一个被挟持的孩子设防,而那个小姑娘,不知从哪儿摸了把马贼的匕首,趁他不注意,一刀捅裂了他的肾脏。这一刀虽然致命,人却不会立刻死去,首领又惊又怒,也一刀劈下去,人就成了两段。”

“营地里乱作一团,放了好几支信号弹通知其他营寨,我心知再不走就来不及了,裹起她的尸体,便从营地里逃了出去。”

“我把她和父亲埋在了一起,坐在他们坟前想了许久,我究竟能做些什么。”

“我答应帮她的时候,她的父亲已经死去很久了,原本就是救不回来的。如果我不在那个时候出现,她也许便会答应哪一个人,不会来这个营寨,也不会死在这里。”

“我自以为帮了她,却什么都没有做,她连手刃仇人都是自己动的手。”他低下头,望着自己的双手,“我扪心自问,以我当时的实力,根本无法杀掉那个首领。”

 

尘心听完,沉默了一会儿,说,不是你的错。

“那女孩儿与你萍水相逢,是你先帮了她,并不欠她什么。那一刀既是她自己刺出,便不必你为她的死愧疚。”

古榕摇摇头:“我没有愧疚。”

“那个孩子才十二岁,却有我远比不上的坚决,宁愿以死为父亲报仇。她很了不起,不需要我来置喙。”他轻声道,“……我只是无法原谅,那个一时意气把她引至死地,却又畏葸不前、袖手旁观的自己。”

“生死一刻,我还比不上一个手无寸铁的孩子,习武多年,又有什么用?”

 

两人各自不说话了,只有雪悠悠地往下落。

那一年他们没有打成,最后古榕说,罢了,我下山去了。

尘心点了点头,自己的迷障,终究要自己勘破。

 

 又过了五年。

“铛”的一声响,剑身蜂鸣,极大的力道震得他手腕发麻,倏忽间来人后招已至,他有心应敌,却已经来不及抵挡了。

古榕停了手,笑道:“这次是我赢了。”

他这些年变化不少,褪去了少年意气,眉眼间越见沉稳,已然是个叫人看不透的人了。

两人比试完,又在坐了一会儿,这次他学聪明了,自己带了酒上来,两人对酌了一会儿,古榕叹道,一晃眼就十二年了。

这些年他往风波险恶处钻营,在生死关头里,将年少犹豫全磨去了,也闯荡出了一些名声,可前头仍是漫漫长路,看不到尽头。

他又斟了一杯酒,忽然问,你要在这山上待到什么时候?

被问的人淡淡道:“到能下山的时候。”

“什么时候能下山?”

“剑成便下山。”

“悟剑要问天道,下山要看机缘,都是没有准头的事。”古榕叹道,“倘若机缘不至,你怕是要在山里过一辈子了。”

尘心却摇头笑道,我又不是你,困在一件事里,几年都出不来。这山上无人拦我,我自悟我的剑,哪日想走了便走,又何必等一辈子。

他向来疏淡,说起这些事时却潇洒,古榕大笑,与他碰杯一盏,仰首饮尽。

临走时他忽然提起,你还记得宁先生么?前些年老来得子,我今年才去看,已经五六岁了。

“我带的酒就是宁老送的,听说我来看你,他还让我问你怎么样。”

尘心微微愣了一瞬,才道,“都好,你替我向他道声贺。”

古榕走后,他在雪中打坐,心念微动间召出剑来,剑身映出一张青年人的脸,眉眼清锐,骨相端方。

他这才确实地感受到,已经过去十几年了。

 

 

人在山中,不知岁月。

又是许多年过去,岁月如白驹过隙,他的剑一天天圆满,心却越来越静,到了瓶颈也不急躁,只是一日日对剑静坐,等待剑成一刻。

某日他收到封远方故人寄来的信,默默掐算了会儿,一时间竟算不出这是第几年了。

他又想起,宁老先生是个很好的人,他家小公子也这般岁数了,如今不知什么模样。

这些温软的烟火气,原本离他很远,却又由这一封信递到他手上,邀他去人间看看。

 

这夜的雪极大,落满他眉间剑上,天心一点孤月,光华圆满,照彻山岗。

山下遥遥传来马蹄声响,一声唿哨,白鹰踏枝,乘风而去,天地间的寂静一瞬间被打破了,剑吟声冲天而起,响彻山巅。

他睁开眼向山下望去,山路上一点琉璃华光,盈盈照亮来时路。

 

今朝剑成,可下山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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