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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剑宁】柏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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雨落时古榕匆匆从外面回来,抖了抖身上的雨滴,随口说了句,这大概是明前最后一场雨了。

宁风致正坐在窗前看文书,听罢抬了抬眼,小院里的芭蕉生得青茂,三尺长的叶子悬在窗头,一点雨丝淅沥地漏进来,打湿了手中半阙信纸。

他将信折了起来,起身合上了窗,忽然问道:“剑叔出门时带伞没有?”

古榕偏着头想了一想:“好像是没带。”旋即又笑道,那么大个人,总不至于一场雨就淋坏吧。

说话间雨已经大起来了,几只猫崽溜进了檐下,倒也不怕人,一只两只很神气地扬起头,冲着高挑男人咪咪叫唤。

古榕瞥了这群小东西一眼,往里撤了撤步子,给它们让了片躲雨的地方。倒是少宗主看得喜欢,端了一小碟子鱼饼,蹲下身去喂猫。猫崽围着他打转,偶尔有一只心急的,伸着爪子就要去抓那只端盘子的手。

尖尖利利的猫爪眼看就要挠上去,忽然在半空里伸了一伸,又蔫蔫儿地缩回了肉垫。

尘心捏着猫崽的后颈,把小家伙给提溜开,方才看向宁风致,清清淡淡地开口道:“小心些。”

喂猫的人倒是不怕,把鱼饼都掰碎了盛在碟子里,才腾出手来戳了戳猫咪柔软的肚皮。尘心便有些无奈地看他,接过他手里那只盛了猫饭的碟子,将小猫送到他手里玩。

小公子抱着猫,挠了几下下巴,就把猫崽连着碟子一同搁在了檐下,抬起头温温地喊了声,剑叔。

那人发尾滴着水珠,衣衫被打成了更深重的靛青色,好在回来时借了斗笠,上半身还是干爽的。尘心点一下头,从怀里取出三四封烫金的请柬来,往宁风致手里一递。

“你要的东西。”他道,又皱了皱眉,“我去取时,主人家似乎……”

宁风致便笑,截了他的话头:“旁的稍后再说,剑叔先去换身衣服吧,当心着了凉。”

等人进去了,古榕才摇着头笑:“以前风里来雪里去的人,如今淋一点雨也畏凉了?”

说完才走近过来,瞥了眼宁风致手里艳红的请帖:“这是哪家公子要成亲了,这么郑重?”

“是江南分家的一个族兄……”宁风致说着,拆开其中一封,落款的日期已是几天前了,“不过大约成不了了。”

古榕看了眼落款,挑了挑眉:“怎么说?”

“订婚宴前两天,新郎就失踪了。”宁风致道,“原本我这次来,也是帮着寻人的。”

“原本?”古榕挑了挑眉。

另一边,尘心已换好衣服过来了,宁风致遥遥望他一眼,笑道,先听剑叔怎么说吧。

 

按尘心的说法,江南道的分家虽然也照他的要求,恭恭敬敬地把他多要的请柬递了上来,言语间却多有推辞,似乎并不很想少宗主插手这件事。

“不应该啊。”古榕皱了皱眉,“你家的人流落在了外面,不是该第一时间寻回来的么?主人家这反应,倒好像拿准了他家少爷没事似的。”

“骨叔说的是其一。”宁风致说着,翻开了几封请柬,和自己最初收到的那封比对了起来,“至于其二么……我这位族兄,只怕八成是自己跑的。”

古榕吹了声口哨:“逃婚啊?”

“不全是。若单是逃婚,便该是孤身一人在外,分家哪有不急的道理。”宁风致摇了摇头,“所以他身边多半是有人陪着。分家的人心中也有数,这会儿还没寻回来,大概是还没猜到对方是谁。”

“不算逃婚,又有人陪着,那就是私奔了。”古榕暧昧地笑了笑,“风致,你这族兄,还挺……”

尘心淡淡扫他一眼,打断道:“你有想法了?”

“唔……”宁风致没有立时回答,整了整手中的信件,挑出两份摊在桌上,才道,“方向是有了。”

他说着,指向请柬中新妇的名字,新娘姓聂,只是不知是否笔误,最上面的横画上多了一竖,倒想是个别的什么字了。

“按族里的规矩,这一封请柬上,新人的名字是要新郎手写上去的。”他敲敲那个写坏的字,“最初收到时我还没多想,只道族兄向来写得一手好字,怎么在这般重要的时候手潮了。现在来看,倒像是原本想写别的什么字一般。”

他说着,点了点另外一封请柬,“剑叔带回来四封没发出去的请柬,其中有一封上,有个一模一样的笔误。”

古榕端详了片刻,点头道:“确实,看着像是写了个短竖……是那人的姓么?看着像个草字头,姓苏?姓董?”

宁风致摇头笑道:“照他的运笔,若是草字头,未免太紧凑了些,起笔也有些偏上了……我倒觉得,大约是个廿字。”

他说完,偏头想了一会儿,轻轻“啊”了一声。

尘心始终看着他,也不说话,只是静静等他开口。

“我大概知道是谁了……也难怪他不与家人说清楚,偏要离家出走。”宁风致抿着唇笑了一下,“族兄来往的人里,我印象颇深的,倒确实有一位对得上的,是位姓燕的……”

古榕随口接了句:“小姐?”

宁风致摇摇头,道:“公子。”

古榕显而易见地愣了一下,一旁的尘心倒是微微垂了眼帘,沉默了片刻,才问道:“你想怎么做?”

“能怎么做。”宁风致叹了口气,“一味逃避总不是办法,无论如何,还是先把人寻回来再说。”

他说完,莫名多看了尘心一眼,含笑唤了句,“剑叔。”

尘心也看他,鼻腔里哼出来一声,权当疑问。

见人看过来了,宁风致才道:“我先回屋了,看看周遭地图,或许能有什么线索。”

 

人走了好一会儿,一只手伸到他眼前晃了晃,是古榕没好气地看着他:“回神。”

尘心瞥了他一眼,问,什么事。

“跟我在这揣着明白装糊涂呢?”那人冷哼一声,“说老实话,你对风致到底怎么想的。”

尘心沉默半晌,开口道,“什么时候发现的?”

古榕没说话,半天后才情真意切地感叹道:“剑道尘心,你还是人吗?”

“早两个月我就觉得不对劲。”话说开了,古榕也没了顾忌,点着他鼻子就数落起来,“风致是我看着长大的,我没那心思,他周围有心人可没少过。我本想着,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,可你……”

他说着说着也说不下去了,宁风致是他眼底下长起来的,尘心却也是他至交好友,两个人的品性他心里也有数,真摊开说起来,一时竟也不知说什么好。

反倒是尘心听他说完了,才淡淡开口道:“我问心无愧。”

古榕没说话,掀起眼皮斜了他一眼,那人仍是平静地将目光推过来,一副水波不兴的样子。

尘心从不开玩笑,古榕偶尔能捕捉到他追着宁风致的眼神,总是静静地看着,说不上越界,却又像是有意克制,沉默地站在那一线之外。

于是他也叹道:“罢了,我不劝你,你长他那么多岁,自己心里也该有数。”

尘心略一颔首,主动提了茶壶,给两人续上新茶。古榕哼笑了一声,算是接受了老友难得的示好。

 

 

后来的事就简单了。

去往燕家的行道附近有几座荒山,没花多少功夫就找到了那位逃婚的族兄,人躲在山腰,一处樵夫打柴时住宿的小屋里,想着避过这几日的风头,再做打算。

宁风致站在屋前,叹了口气,抬手敲敲门:“云哥,是我。”

里面沉默许久,才传来个游移不定的声音:“少宗主……?”

另一个则是十分警惕的男声:“你是宁家的少宗主?”不等他答话,倏然又怒气冲冲地道:“别过来!你若再动一步,我就……!”

古榕笑吟吟地问:“你就怎样?”

他面上带笑,周身气息已沉了下去,门里传来扑通一声,人已经被他压得跪到了地上。

“云哥。”宁风致仍是和颜悦色地道,“我都知道了,你开开门,我们谈一谈。”

 他抬了抬手,示意古榕把人放开,好一会儿,门才缓缓打开了。屋里站着两个约摸二十五六的年轻人,一个黑衣劲装,另一个白衣,五官与宁风致有三分相似。

那黑衣青年面上仍是愤愤的,只是看见他身后两人,又下意识收敛了几分,把头撇到一边,不再看他们了。

被唤作云哥的宁家青年,满脸愁容地叹了口气,问:“少宗主是来抓我回去的么?”

 “我若是要抓你,方才便动手了。”宁风致道。

青年眼神闪动了一下:“那你是肯放我走了?”

宁风致反问他:“我放你走有什么用?宗门仍旧会寻你,即使不寻你,你在外面过不下去了,也终究要回来。”

一旁的黑衣青年冷冷开口道:“我会护着他。”

古榕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,那青年立刻转过头来。可方才没碰面就被摁趴下了又确是自己,这一点让他无从反驳,便只能瞪着这男人。

宁风致偏过头看他,轻声道:“你真若能护着他,便不会带他躲在这里了。”

屋内沉默半天,还是宁姓的青年先开了口。

“少宗主是觉得我做错了么?”他喃喃道,“可是……婚约是家里人定下的,聂家的小姐,家世资质都比阿燕好,我和他又是……”他说着,深深叹了口气,“族里人不会同意的。”

宁风致静静听着,他的神色向来很温和,可这次开口,却并没有安慰人的意思。

“归根结底,燕家公子没有保护你的能力,你也不能替他在族里争一个身份。”

“你也好他也好,都无力为自己挣来一句‘相配’。”他淡淡道,“挣不来,于是只能逃。”

他的族兄被说的低下头去,咬了咬下唇,嗫嚅道:“可我与他都是男人……要宗门同意,只怕是难上加难。”

宁风致轻笑了一声:“真的有那么难吗?”

自进门来始终垂着眼的尘心,忽然抬起头来,望向他的背影。

那青年仍犹疑道:“少宗主,您的意思是……”

宁风致但笑不语,最终也只是告诉他,“经你这么一闹,婚约到底是作罢了。至于伯父那边,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再起这个心思,这几年的时间,你与燕公子好好把握。”

说罢便不再开口,只是等着对方的回复。良久,青年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,整束衣冠,向宁风致行了一礼。

“我明白了。”他低声道,“我会回宗门的。阿燕,你也回你师父那儿吧。”

黑衣青年沉默半晌,轻声道了句,“我等你。”最后深深看了他一眼,便头也不回地出门去了。

宁风致拍了拍族兄的肩:“让骨叔送你回去吧。”

 

回去的路不远,尘心说要御剑带他,他却摇了摇头,说,剑叔,我们走回去吧。

昨日刚下过雨,洗得山林都苍翠,林间时有云雾缭绕,总是行不多远,便又坠入一片牛乳似的白,浓得看不清脚下的路。

尘心便扶着他的手臂,轻声道,石路湿滑,小心些。

宁风致听话地一步步慢行,走出十几步,忽然道:“剑叔没什么想问我的吗?”

尘心沉吟片刻,道,“你先前对那人说的话……是要他这几年拿到分家的主事权?”

“也不一定要是主事。”雾里看不清表情,只听见宁风致带笑的声音,“一切顺利的话,云哥当能挣得一席之地,燕公子大约也该出师了。分家若还是不允,便该是介意两人同为男性。”

他说得云淡风轻,像是真在讲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似的:“到那时,双方争执不下,照例是要送到本门来的,我作为族弟,自然会帮一帮他。”

说话间已行至云雾深处,清凉的水汽拂在面上,四周是白茫茫一片,叩叩的脚步声传到耳里也是飘渺的。寂寂山音里,仿佛只有牵在手中的人是真切的。

他听见自己轻声问:“可有私心?”

林间山风乍起,一霎云雾都散去了,视野骤然开阔,宁风致回过头,恰恰好便撞进他眼里。

他笑了笑,说,“有。”

那人站在新雨后的石阶小径上,瞳仁是雨过天青的颜色,不闪不避地看着他。

“那剑叔你呢?”他问,“你又是怎么想的?”

“要听吗?”尘心轻声答道,“可你才二十岁。”


宁风致没有回答,只是向上迈了一个台阶,与他并肩而立。

尘心垂下眸子看他。

他其实已经不很低了,仰起脸时,唇近得一低头便能吻上去。

可年长者只是伸手覆在他唇上,而后轻轻低下头,隔着手指亲吻了他。


那甚至不能算是一个吻,它更像是一个“我会等你长大”的许诺,无限制的宽容,和克制的喜欢。

他放开手,微微勾起了唇角。平日里冷淡又端肃的人,笑起来时也很好看,仿佛玉山初霁,雪化后方见一点山青。

少年人还在佯装镇定,轻咳了一声,清了清嗓子道,我知道了,多谢剑叔。

他低眸看向少年人红透的耳尖,心里忍不住轻笑起来。

脸皮薄成这样,有些话还是以后再对他说的好。

譬方说,他在山中近三十年,眼前是空阔前路,前不见古人,后不见来者,天地悠悠,不知将往何方。也不是没有想过,倘若有一天下山,要走怎样的路,会遇见怎样的人。


唯一没想到,是剑心圆满那日,第一眼遇见的,便是世上最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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