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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剑宁】尧山风神 十六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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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进北冥境内,尘心便忍不住皱起了眉头。

虽说不出哪里不对,可剑修刻在骨子里的本能已经提醒他,此地必有刀兵之气。

他闭上眼,将知觉最大限度地铺展开。

 

先是风声,雪声,飞鸟振翅,鱼跃冰湖,百兽在雪原上疾驰而过,万类霜天竞自由。

而后忽然地,暴烈驳杂的杀意席卷而来,像是无数阴寒刺骨的刀尖从肌肤上划过。随之拂过鼻尖的,是浓重的血腥气——还是新鲜的,最多不过五日。

尘心睁开眼,锁定了杀气最重的方向,足下七杀剑寒光一闪,转瞬便往前方掠去。

以他之速度,数十里也不过转瞬。林海雪原湍急地从视线中流过,越往前越能望见,一层新雪之下,覆盖着暗红色的血迹。

他立得高远,此时急于查证,也来不及停下,只是大略一扫,便看见雪地里隆起的大小雪包——大的大约还是全尸,小的则形状各异,有些看着不似人身,倒像是翅膀或兽爪。

想来那百余名妖修,已被剿了个干干净净了。

 

尘心没有停留,一路御剑向前,冷风夹着霜雪迎面吹来,至他身前三寸,倏尔消散无形。

即便是以这般风驰电掣的速度,他的衣襟仍是一丝不乱,凛凛然在雪中招摇。

雪山越来越近了。

 

倏尔,风停雪止,七杀剑嗡鸣一声,眨眼便悬停在空中。剑主人负手而立,淡声道,“出来吧。”

四下寂静无声。

剑者静候片刻,抬手将长剑招至身前,指尖凝力,猛然弹上纯银包覆的剑身。

“铮——”

当世最锋锐的名剑,剑身长吟时,百般兵器也要跟从。

“铮——”“铮——”

像是向百器之君俯首一般,山脉深处,无数刃潛藏的利剑振振回应。

 

群山回响。

 

几乎是一息之间,以七杀剑为中心,方圆十尺之内,近百柄利剑将其团团围住,森森剑意直指剑主人。

再一瞬,同样数目的剑者自虚空中现身,为首一人是个道袍少年,面上有三分稚气,眼神却狠厉:“尘心!便是破了埋伏,你也休想轻易脱身!”

这少年正是怀安。修界最讲论资排辈,以他之资历,直唤尘心名号,已算是大不敬了。

那人听了,面色却不起波澜,只淡淡地问他,“岳求书呢?”

“你……!”

怀安咬了咬牙:“掌门两日前便已离开此地,想追上去,先过了此阵!”

尘心仍是一副目下无尘的模样,继续问道,“他去哪?”

怀安冷笑道:“七宝琉璃宗。”

 

话出口的一瞬,飘落的雪花都凝滞在空气里。

再下一刻,漫天霜雪被震得粉碎。

 

他瞳孔猛地一缩,断喝道:“开阵——”

锋锐凌厉的剑气迎面劈来,只一个照面,便叫人从骨子里生出身临死境的寒意来,逼得怀安急急退出三尺。与此同时,积蓄已久的百条剑气应声而起,漫天剑光交织成绵密的剑网,如重重山峦般,将那凛冽的剑气拦在了里头。

道童擦了一把额上的冷汗,环顾周遭同僚,也个个都面有戚戚。

他这才意识到,方才那剑气并非是针对他一人而发,而是同时发出的近百道剑气。若非尘心出手向来多有保留,只怕方才那一招,便已将这九九八十一人的大阵破去了。

便是被重重剑阵围包围,阵中之人仍不显半分慌乱,只是眉头微蹙,隐隐透出些许不耐来。

 

“师兄。”

有胆小的弟子,已经忍不住降下来,忐忑不安地问道,“仅靠着我们,能困住剑道尘心么?我、我不过是筑基后期的修为,可尘心……那可是天下第一剑修啊。”

怀安冷笑一声:“动动你的脑子,五岳剑派上下近千名剑修,高手如林,为何偏挑你来布阵?”

那弟子愣了一下:“为什么?”

他偏过眼,望向阵中那道身影,重重剑影中困着的青衣人。那人正垂着眼,目光只落在身前三寸,那柄沉若寒潭的长剑上。

他也是剑修,自然能感受到,极静之中,那悬千钧于一发的沛然剑意,单只是看着,心里便生出高山仰止的畏惧来。

这样的人,单凭他们,怎么能困得住?

 

身边之人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,嗤笑道,他出不去的。

“九曲连环阵乃五岳剑派镇派大阵,每九人为一支,九支乃成一阵,彼此交相呼应,牵一发而动全身。

“换言之,要想破阵,除非阵中人武功绝世,能同时破开八十一人合力,方有脱身的可能。”

“这……”问话的弟子仍是犹疑,“以尘心之修为,难道不能做到?”

“他自然能做到。”

“九曲连环阵是活阵,想破坏任一处,力量都会均摊到布阵的所有人身上。”他说着,假意叹息了一声,“唉……不是师兄吓唬你,以七杀剑之锋锐,若是他有意脱身,如你一般,修为在金丹期以下的,只怕立时便要毙命了。”

那弟子听得此言,脸色一片煞白。说话的倒好似没事人似的,拍了拍他的肩膀。

“不必担心。他之所以还被困在这里,非是此阵不能破,而是不可破——还记得先前的那个问题么?五岳剑派门下弟子何其之多,为何要你们这些来布阵?”

弟子茫然摇头。

“因为你们不可杀。”

 

风雪与剑光里,那柄古朴沉凝的长剑似有所感,剑身隐隐振动,却因困在阵中,只发出一声低沉的长吟。

 

“‘叛节之人曰可杀,伤廉之人曰可杀,非仁之人曰可杀,背信之人曰可杀,无礼、少智、不信者,天命赐曰皆可杀。’——此之谓七杀。世传七杀剑为裁决之剑,可斩因果,斩罪业,斩仇雠,唯独不可斩无罪之人。”

怀安冷笑道:“掌门精心经营百年,专挑出数十名弟子,自入门便豢养在门派里,不沾因果,不惹罪孽,不当死。为的便是这一日,来对付这位天下第一剑修。”

说着,他鼓励一般拍拍那弟子的肩膀:“这一局能成,还要感谢你们牵制住他,师弟,你可不要怕死啊。”

话说到此,小师弟脸色已然转白。怀安打量了他一会儿,突然笑出声来,一边笑,一边伸手拍了拍那人的肩:“好了好了,慌什么?尘心又不是傻子,若是轻易动手,破了七杀剑的禁制,立时便要引来天罚,说不好就要形神俱灭——若真如此,你们也算是五岳剑派的功臣了。”

他转过身,脸上仍挂着笑,声音里却含着说不出的阴毒。

“此事一过,掌门不会亏待你们,我这个做师兄的,也少不得要提点两句。”他轻飘飘地说道,“‘君子可欺之以方’,这是师兄教你的第一课,记住了吗?”

 

怀安走开了,那名弟子却仍站在原地,怔怔地回想那句“君子可欺之以方”,望着剑阵中央,那道挺拔如青松的身影,一瞬之间,竟生出无比荒诞的心情来。

 

 

千里外,京城,司天监。

“中州五江府洪涝?”古榕紧皱着眉,将手上的折子摔在案上,“这么大的事,怎么如今才来报? ”

他待人素来随和,少有怒色,身边下属也都是干练之人,见他面有不愉,立刻便禀上:“回王爷,这桩事原本已处置过。这月初六,五江府洪泽县便有人上报,称有鱼龙作乱,监内录为三级乙等,当日便通知最近的云浪斋,令其派弟子前去处置了。”

古榕面色一沉:“他们的说法呢?云浪斋小门小派,又临近皇城,照理不该有胆量公然违令。”

“王爷明察。”下属点头道,“命令发下去后,云浪斋是应了的,又因为此事并非紧急,司天监收到回执,便未再派人细查。”他说着,抱拳往地上重重跪下,“请王爷降罪。”

“起来。”古榕不耐地摆摆手,“章程是我与宗主定下的,降你们的罪做什么?继续说吧,鱼龙未除,引发洪涝,五江府现况如何了?”

“是。洪灾上报,朝廷已经调最近的驻军驰援了,至于鱼龙,监内正要派直属的修士去处理,另有云浪斋的事,尚要请示王爷,是否要登门问责,带多少人手合适……”

古榕听着,指节一下下叩着桌面,沉思半晌,忽然道:“不必派人去了。”

“王爷?”

“五江府我亲自走一趟,其他人留守司天监,从翰林院调几个学士过来,将一个月以来的卷宗都过一遍。”他沉声道,“云浪斋阳奉阴违,恐怕非是个例,为防万一,司天监需多预留些人手,以防生变。若有需要,发信往七宝琉璃宗求援。”

话说完,他将七宝琉璃宗的长老令往案上一丢,人已经出门去了。

 

司天监的主人平日里是散漫性子,处理事情的手段却雷厉风行。古榕心思转得快,往五江府行的路上,心下已有思量。

司天监从设立开始,便是抓准了修道人妄求飞升的心思。照修界的传说,得道飞升之事,一是看修为,二是看功德,司天监打着行善积德的名头,又有七宝琉璃宗做靠山,百年以来,虽偶有纰漏,却也勉强能经营下去。

可如今百年之期将至,功德够不够尚不好说,各人的修为却是明明白白的——三千年才有一人飞升,当世之人,有几个能登顶道玄境?若是修为不够,功德再厚,又有什么用?

是以时间越近,司天监的约束力便越弱,因此才需要七宝琉璃宗从中插手。旁的且不说,单凭宁风致的七宝琉璃塔,便能掣肘各个门派。更何况,门派里还有他与尘心在镇着——

 

古榕猛然停住脚步。

北冥有五岳剑派动作频频,五江府又因云浪斋陷入洪涝,前后相差不过十日,都将他们调开了七宝琉璃宗。

司天监是修界中人的眼中钉,欲除之而后快者,恐怕不在少数。

若是七宝琉璃宗为之背书呢?

——那便一并除去。

 

古榕拧起长眉,一瞬便要回身往翠微山去,可五江府洪灾一事尚未处理,再拖下去,只怕还是百姓受难。

两相为难啊。

他心中几番思量,停下脚步,叹了口气,从袖中取出只锦囊来。

临行前,宁风致似有所思,交予他与尘心一人一只,却未言及其中内容,只说若情况有变,可拆信一观。

 

拆开后,上头素笺墨笔,只四个小字:急事缓办。

高空之上,骨架凝成的龙身低吼一声,将身一拧,径直往五江府去了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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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本章以及后文会出现很多胡扯部分,大多是参考七杀碑文,预计会引用得比较混乱,在此一起作梳理:

首先是民间流传的一版,相传为明末张献忠所立的七杀碑,“天生万物与人,人无一物与天,杀杀杀杀杀杀杀”,能查到的几个略有出入的版本,大约都是从这一版来的。

由此衍生两版今人扩写的古诗,一版是燕垒生的,一版是沧月的,下面附录的是燕先生的版本,另一版应当是根据这个改写的,内容相差不多,不作赘述。

  天生万物以养人,世人犹怨天不仁。

  不知蝗蠹遍天下,苦尽苍生尽王臣。

  人之生矣有贵贱,贵人长为天恩眷。

  人生富贵总由天,草民之穷由天谴。

  忽有狂徒夜磨刀,帝星飘摇荧惑高。

  翻天覆地从今始,杀人何须惜手劳。

  不忠之人曰可杀!不孝之人曰可杀!

  不仁之人曰可杀!不义之人曰可杀!

  不礼不智不信人,大西王曰杀杀杀!

  我生不为逐鹿来,都门懒筑黄金台,

  状元百官都如狗,总是刀下觳觫材。

  传令麾下四王子,破城不须封刀匕。

  山头代天树此碑,逆天之人立死跪亦死!

写文的时候主要参考的是这一版的《七杀碑文》,以及现存的圣谕碑文,“天有万物与人,人无一物与天,鬼神明明,自思自量”,同样是张献忠所立,也在这里记一下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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