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剑宁】囚鹰 七
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
能行动的第一天，尘心便探查过，这处洞府约在山中百尺深处，仅一道羊肠小径以供出入，当中设了三道玄铁闸门，每一扇都重逾千斤。
要从这里出去不难，再高再厚重的门墙，对剑斗罗而言，也形同虚设。
尘心站在岩壁前，左手沿着石缝慢慢摸索，摸到一处凹槽，略一使力气，耳畔便传来“咔哒”一声闷响，伪装的石墙辘辘退开，显出第一道门来。
他试着往前推了推，手上存了三分力，便把玄铁门推开一寸来，却并未听到任何机簧断裂的响声。
宁风致似乎忘了锁门。这让他有些意外，转念便皱起眉，心中的担忧更盛。
风致做事从来滴水不漏，如今大意至此，究竟出了什么事？
第一扇门毫不费力，门后透出的幽微明光，他也很熟悉，是与院中一般的夜明珠。
这石道虽狭窄，却也精致，行道修整得干净，每隔一丈嵌一颗明珠，顺着薄光往前，行了半刻钟，便能见到第二扇。这回再推时，便难捱动了。
他如前次一般，沿着接缝处查探，花了些时间才寻到门闸，剑指一并，准确地切断了里头的门销。
七杀剑切金断玉，他若真的要走，不必花这许多功夫，一剑破开便是。
如今只断了销簧，等他回来，依样换一个便是了。
只是出去看一眼，他想，知道他没事，我便回来，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，继续做他的囚徒。
可事不遂人愿。
第三道门是封死的，机关反做在外头，无一丝破绽可寻，除了一剑破开，别无他法。
他叹了口气，心知不能善了，默了片刻，化出七杀剑斩了上去。
玄铁重门“轰隆”一声破开，他心下叹气，心想，只好等回来，再向宗主请罪了……
思量时，门外有人唤他。
“剑叔。”
尘心瞳孔一缩，抬眼望去，心绪牵引的那人正候在门外，面色苍白如新雪。
宁风致早等在这里，观其模样，应是等候多时了。
“剑叔要走。”那人轻声问，“能告诉我为什么吗？”
“我……”
极少见地，尘心迟疑起来。
这下难办了。
他是因宁风致身上的血气起疑，又与先前的蛛丝马迹联系，才隐约猜到他有异，可那人玲珑心思，便是他重活一世，也无法全然看透。
他心中将自己当作小事，可宁风致怎么办？倘若风致并非重生，若知晓他与古榕五年后身殒，只怕行事会更极端。可倘若风致与他一般，和盘托出之后，自己还有几分转圜的余地，足够阻止他？
还有血琉璃一事——他甚至不知宁风致如今有没有搜到那禁术，或是否起了心思。倘若真走上极端，往后要如何拦他，如何救他，都与下一秒的回答息息相关。
他只好答道，“我外伤已无碍，自然该出去。”
说着，便看向宁风致，语气又放软了几分：“不亲自看着你，我放心不下。”
他到底不敢拿宁风致冒险。又或者，是心底尚存了一分有恃无恐：那是他的恋人，又怎么忍心抛下他，一个人去寻死？
宁风致并不知他许多心思，只是静静听完他的话，才问，“剑叔不是答应了我，会留在这里吗？”
不等他答话，那人便轻轻笑起来，摇头道，“是我忘了，剑叔说的是，要我听话，你才会待在这儿。”
宁风致笑起来很好看，温润柔纯，在他面前更多了三分乖巧，尘心从前最喜欢。
而今他一步步走近，声音放得很轻很轻。
“是我不够听话吗？”
“我设了三道玄铁门，第一道未曾落锁，第二道只需剑气破坏机关，至于第三道，非是七杀剑不能破开。”
“何必骗我呢，”他伸手搭在剑刃上，“你若真愿意留下，早该回头。”
剑刃锋锐，当即便在指腹划出一道口子，尘心惊得慌忙收剑，“我不是……”
他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急切，说，“我留下，不再走了，你别乱来。”
世上再无第二个人，轻易便叫他丢盔弃甲。
他原本就不善筹谋，此刻见宁风致这般模样，更是只能退让，轻叹一声，剑撑在地上，单膝落地，直朝着宁风致跪下去。
“弃信背诺，是我之过。”他低声道，“请宗主降罪。”
宁风致沉默许久，低声道，好。
他牵起尘心，迈过百尺长的石道，走过三十三颗夜明珠，背影在光线里明明灭灭，看不真切。
直到回了洞天小院，站在厅堂正中，宁风致才停下来，指尖在腰带上一抚，化出一副镣铐来，只有单只，连着的锁链极长。
他不说话，将锁链末端钉在地底，又拉起尘心左手，扣在他手腕上，往里注了一点魂力，里头的机关“咔哒”一响，便锁死了。
是个死机关，只能关，不能开。尘心动了动手腕，上头锁链细细一条，不过一指粗细，不必出剑，单凭剑气便能震碎。
“……宗主罚得轻了。”
那人笑了笑，未置可否，拉着他的手抚上自己脖颈。尘心不解，却也随着他的意思，挑开了领口的盘扣。
指尖传来柔腻的皮革触感，尘心瞳孔一缩，看见衣领掩盖下，一道纯黑的颈圈紧贴着白皙肤肉，突兀又扎眼。
那人轻飘飘地说，“这是刑堂的刑具，剑叔还认得吧？”
怎么不认得，他身兼七宝琉璃宗执法长老，就算平日不下刑堂，里面有什么东西，他还是清楚的。
此物名唤追魂枷，看似是一条颈带，却分了内外两层，当中薄如蝉翼的一层间隙，藏了一圈淬毒的软针在里头，又以秘法设了个精巧机关，只要触发，毒针便会反刺而出。
一旦戴上，发动机关之后，哪怕人在千里之外，也能立时取命，千里追魂，是给犯了重罪、终身不得出山门的门人戴的。
如今却戴在一宗之主身上。
“上面的机关我改过了。”宁风致笑道，“一端在追魂枷上，另一端连着的，是剑叔手上的镣铐，震碎镣铐，机关便会发动。”
尘心下意识便挣开他，想替他解开项圈，把人往怀里一扣，才意识到，他如今仅余一臂——虽知道解法，可要制住宁风致，便没有多余的手能解开机关。
那人并不挣动，料准了他的反应，轻声道，“我拦不住剑叔，只能用这个法子留你。”
他扬起脸，在尘心唇上轻点了一下，“乖一点，好不好？剑叔听话，我就给剑叔奖励。”
© ZwirnKnaeuel是一颗线团 | Powered by LOFTER