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剑骨风】铸命 柒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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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二十四」
宁风致不甚熟练地抱着怀里的孩子，这个族兄过继给他的小姑娘，柔软得像只小猫崽，活泼劲儿也像，还不到一岁，已经会拉着他的衣襟，啊啊地要吃食了。
他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女婴的脸蛋，手感像是细腻的乳酪。随侍的侍女低声告知他，小姐已经吃饱了，只是刚刚发牙，有些犯馋罢了。
小女孩既过继到他的名下，便要由他照顾，每日用九宝琉璃塔的魂力温养两个时辰——这是宗门里密不外传的传承，以前一任宗主的血脉与魂力，来激发子嗣的武魂。
上一世也是这个法子，因着天资优秀，宁风致年纪轻轻便当了“父亲”，家族里连着塞了好几个孩子到他这里。小宁宗主每日批改公文，还要用分心控制驭使琉璃塔，累得回屋倒头便睡，弄得古榕心疼地抱住他，叹气道，怎么弄得比他自己生还累些。
后来还是尘心向族老们施压，方才收敛了一些，过了几年出了宁荣荣，才算彻底消停。
这一次不至于累着他了，只是——比起从前抱起荣荣时，那人温柔到有些疲倦的模样，如今的宁风致，反倒是好奇与紧张多一些。每日温养时，都忍不住要逗一逗这个小姑娘，直到被乳母抱走，还有些恋恋不舍。
那孩子也一天天地和他亲近，刚刚断乳不久，躺在他怀里时，长着缺牙的嘴往他胸口钻，弄得他也愣了一下，然后忍不住轻声笑起来。
「二十五」
悄悄缀在女儿身后，看着小姑娘一路哼着歌儿沿田埂走，宁风致忍不住感叹，“看着她一天天长大，总觉得时间过得好快。”
好像一眨眼，那个比猫仔大不了几分的小团子，便长成漂漂亮亮的小姑娘了。乖巧，可爱，有一些不惹人讨厌的任性和顽皮，和这个年纪的孩子最常有的，十足的叛逆心。
大约是提早知晓她前生的轨迹，这一次两人都不再毫无原则地宠爱她，宁荣荣出落得懂事而知礼，反而轮到做父亲的放心不下，放下了宗里的事务，偷偷跟在后边儿看。
只是没料到还能遇见故人。
索托城的旅馆里，顶楼两间套房门口，两家人面面相觑。
“这么巧啊，唐兄。”
“啊……嗯，我和内人来送孩子上学。”唐昊僵硬地回着他。
两家人素有交情，可自从宁风致不知从哪儿弄来个女儿之后，街边小报的风言风语便没少过，自家夫人看得津津有味，他也没忍住多瞥了两眼。现在一撞见这三个人，看过的字词便控制不住地往外蹦。
不行，怎么能这么想呢，太不尊重别人了。
到了入学的时候，几人隐蔽了气息躲在一边看，下面小朋友们打得热闹，他也看得也勾起唇角：“她倒比我那时候活泼不少。”
看了一会儿，又忍不住略略蹙起眉，食指支着下颌考量，“这位不动明王……会不会太难为孩子了？”
学院里，正要判负的赵无极，忽然背后一寒，来自战场上的本能先一步起了作用，下意识便挥了挥手：“算……算你们通过了！”
临走时，宁风致还是看出来这学院囊中羞涩，匿名留了五十万金魂币，便踏上了归程。
路上古榕与他闲谈，“风致呀，你觉得今天那几个孩子如何？”
宁风致想了想，“资质出类拔萃，都是可塑之才，将来若能招揽两个入宗门，当然是最好。”
“唉，我不是说这个。”古榕摇了摇手，凑到他耳边说了几句。
“……什么？”他听得一愣，忍不住便蹙起了眉，“那个男孩子？荣荣也没注意到他啊？”
大约是关心则乱，向来冷静又善辩的宁宗主，难得没头没绪地说起来，“这也才第一次见面，后面如何还说不准呢。而且那孩子也是……”说到一半，又觉得这样评价一个小朋友太过分，又叹道，“食物系倒也没什么，荣荣喜欢就就好……可她还不到十二岁呢！”
两人都听得忍不住笑，尘心附到他耳边，说，你十二岁的时候，可已经把我和古榕领回家了。
“……那不一样！”
「二十六」
那一日宗里来了求助的人，说是某位番邦小国的落难夫人，受人指点来求七宝琉璃宗，替她救回流落拍卖场的女儿。
古榕收到了门人的口信，挑了挑眉：“还有这一回事儿？”
“想不起来了。”尘心皱着眉，努力从久远的记忆里翻找着，又听门人说了些细节，这才记起有这么一桩事，“……好像是有这么回事，那次宗主拍下了含沙射影，回来还和荣荣试暗器来着。”
也着实不怨他记性差，宁风致在拍卖场救下来的可怜小朋友，没有一千也有八百，确实不可能一一想起来。
“可过两日荣荣不是要回来么？总得留个人在家等着。”他看了看拍卖会的日期，心里暗叹不讨巧——如今是没人敢对七宝琉璃宗动手了，可总也不会天天都黏在一处，“你留下还是我留下？”
“我留吧。”尘心难得爽快地让步，古榕正奇着，便见他摆了摆手，“那个亲王这次也在，记得多给风致撑场子。”
他素来不喜生人，这一点说不上好的脾气，原本都在岁月里被磨钝了，如今被宁风致细心地关照，倒也一点点养了回来。
过几日到了拍卖场，宁风致却不许他跟着了，只让他在休息室歇息。古榕委屈得跟被抛下的猫似的，跟在他后头抱怨，“凭什么呀，尘心那时能跟着，我就不行？”
“不一样了嘛。”宁风致边笑边戴上袖扣，肩略略打开，示意古榕帮他把风衣取下来，“方才进场的时候，我好像看见小三了？还带着他小女朋友，估计是来买点东西玩，吓着他们就不好了。”
古榕老大不情愿地同意了，看着宁风致扣上银制的面具，一双狐狸样的眸子从面具下看过来，唇角笑得很勾人，看得他忍不住吻上去。
宁风致顺从地仰起头，让他亲了个够，又安抚地在他颊边点了点：“好了，我去去就回。”
临出门时，古榕又突然变卦：“我不露面，藏在一边看你总可以吧？”
“骨叔……”他无奈地叹了口气，最终笑道，随你吧。
不怪他啊。他毫无反省之意地想，风致戴面具的样子，真的很好看嘛。
他从前也是会陪自己宗主到拍卖场的，也正因为知晓，到了此刻，才总会赞叹命运的不同。古榕支着下颌想，风致如今好像更活泼了些……从前虽然也喜欢捡小朋友，但总是温柔中正的，如今好像，多了些玩心？
拍卖场上，宁风致笑吟吟地和两个孩子搭话，使了什么手段，看在他眼里，都觉得像只故意推水杯下桌的猫似的，是一种被娇纵出来的可爱。
这话要是给别人听去，一定要大惊失色了——勾一勾手指便让亲王殿下左支右绌的人，哪里能这样形容？
可古榕是不理会别人的，看见他离了场，便欣欣然跟上去，挑了个宽敞地方现身，顺手把亲王殿下的护卫丢到了异空间去。
自家养的猫咪，可不能让小狗伤了漂亮皮毛。
一看见古榕，旁边的男孩儿就反应过来了，再等宁风致摘了面具，整个人都无奈了起来：“宁叔叔，您又逗我玩儿。”
宁风致眨了眨眼睛：“有吗？叔叔帮你赚些零花钱而已呀。”一边说着，一边看向古榕，笑道，“要不要送你回家？上个月向昊天宗定了批弩箭，算算也该取货了。”
“……不了吧。”唐三挠了挠头，又想起来一件事，小心翼翼地问他，“不然您先回家看荣荣？上次走的时候，她好像不大高兴……”
“……什么？”
「二十七」
“爸爸。”小姑娘哭哭啼啼地扎进他怀里，“联姻真的很重要吗？”
宁风致一头雾水：“谁让你联姻了？你才几岁？”
他抬起头看看旁边两个人，尘心瞥了瞥古榕，古榕难得讪讪笑起来：“这不是逗她玩儿嘛……上次和你提，你不是也不看好那小子……唉，风致，小致！别不理我呀！”
小姑娘太好骗，眼圈都哭红了，才反应过来上了当，气呼呼地埋在父亲胸前，再不肯看古榕一眼了。
宁风致好笑地摸了摸她的脑袋：“好了，这些都不需要你担心，荣荣喜欢谁，就和谁在一起。”
宁荣荣鼻音浓重地嗯了一声，被父亲擦干了眼泪，忽然抬起头问他，“爸爸，那剑爷爷和骨爷爷，你更喜欢谁呀？”
宁风致险险要挂不住笑，胡乱搪塞了过去，心里却暗叫不妙——这两人吃起醋来，晚上怕是不会好过了。
「二十八」
“爸爸——”
小姑娘围在他身边撒娇道，我们学校也进决赛啦，过两天就该出发了！
宁风致正在书房审批皇室的调度，随手揉了揉她的脑袋：“想玩儿就去玩儿吧，注意安全。”随后，又像想起了什么一样，“对了，有空知会你唐伯伯一声，把你们那个兔耳朵的小姑娘领回去。”
宁荣荣不解地抬起头：“为什么呀？”
父亲凑到她耳边轻声说了两句。
“啊？”小姑娘惊讶地掩住口，半天才讷讷地说，“可我前天才在她面前吃缠丝兔肉……”
这一趟无惊无险，几个少年人拿了冠军，又各奔东西，约定五年后再相见，大体上还算是皆大欢喜——除了两个可怜孩子。
“是这样。”宁荣荣纠结地向小男友解释，“嗯……爸爸说可以是可以，不过规矩还是不能破，我们要在一起，必须联手打败一个封号斗罗。”
“然后。”她硬着头皮说下去，“因为两位爷爷早就封神了，所以……现在的七宝琉璃宗，唯一的封号斗罗是……我爸爸。”
奥斯卡喜上眉梢：“那不是更好吗！”
宁荣荣勉为其难地向他解释了九宝琉璃塔的后两个魂技。
小朋友瞬间沮丧下去：“荣荣，我觉得我这辈子没机会了……”
家长们到底是没难为他，只说是能接下尘心三招剑式，便算他过了。少年人这才燃起一点儿希望，收拾行囊出去历练了。
这一次倒是提前回来了，恰恰赶上宁荣荣的十八岁生日。
小姑娘长成大姑娘了，在父亲面前，却是什么时候都可以撒娇的，看见他端了个匣子过来，便笑嘻嘻地凑上去：“爸爸，这是什么呀？”
“清河送你的。”宁风致笑了笑，把匣子递给她，“好像是叫什么，瀚海乾坤罩。”
后来尘心和古榕想起来了这遭事，和自家宗主合计了一下，把小朋友们打包去进修。
临走时尘心倒还记得之前的约定，拉着小朋友去切磋场上松松手脚。
宁风致站在一旁看得直笑：“我还是第一次见剑叔这么认真地……”
他想了想，勉强找到个合适的词，“……划水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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