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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剑宁】风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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倒下的前一刻,他心里忍不住叹气。

怎么偏偏是他呢。

倘若换个心肠更冷硬的人,便不会太难过;或者再软弱一些,会无措会哭闹,有个发泄的口子,也不至于这样……

他伤得太重,意识不甚清醒,只隐约觉得没过多久,耳边便有纷沓而至的脚步声,有人低着嗓子,有条不紊地布置着,“医师,给剑叔止血;其他人去各处药房,两人一组,尽量抢救些药材出来;骨叔跟着他们往前推,都不要冒进,有危险立刻回来。”

耳畔的声音时有时无,他又听见好友有些沙哑的声音,“风致,你冷静些。”

然后大约是一个呼吸的间隙。四周该是血流成河的惨烈景象,可那人似乎只留给自己这一瞬用来接受,而后平静道,“我没事,骨叔不用担心,我知道该做什么。”

骗人的。

按在脉门上的手还颤抖着,内力不要钱一样灌进来——可偏偏,又准确地卡在他重伤时能承受的限度上,柔和地修补着经脉。

怎么偏偏是你呢,总是冷静又克制,总是知道该怎么做,教人不知怎么安慰你。

他能拼着性命为宁风致挣出条生路来,也同样见不得他心伤。总算自己还没昏过去,还能为他再撑一撑。

 

宁风致半跪着身子,小心翼翼地让尘心靠在他肩上,好令医师替他裹伤。一盏琉璃华光从侧边打过来,只照见他垂着眼帘的模样,看不清脸上的神情。

怀里的人轻轻挪动了一下,宁风致如梦初醒般抬眼,却一时失语。茫茫然间,尘心勉强清醒了一瞬,眼神示意他低下头。

他心里发疼,想说,你不要动,却又怕一张口便错过那人的话,于是只好照做,轻而又轻地与他额头相抵。

风声与火焰燃烧的噼啪声都远了,额上传来的是一片冰凉,宁风致呼吸都要停住了,身上的人轻轻侧了侧脸,好让自己附在他耳边低声说话。

“……不要负累。”

宁风致怔住了。

那一瞬间他想,我哪里有资格说负累。

死去的弟子很多,一息尚存的人却还要救;敌人暂时撤走,还要安排人手回防。还有剩下的人要保护,要准备后路,要联系皇室,还有其他宗门……

要做的事山一样堆在他肩上,一件件一桩桩,全是他理应担起的责任,唯独是尘心,替他把明枪暗箭都扛下来,等宁风致终于从战场上寻回一个伤痕累累的他,那人却还宽慰他,不是你的错。

他喉头滞涩,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似的,说,我知道。

尘心似是轻笑了一声,而后他肩上一沉,那人终于撑不住,在他身上昏了过去。

不知过了多久,随行的医师才敢出声,“宗主……伤口包扎好了,可以收手了。”

他收手时一瞬有些晕眩,医师慌忙要来扶,宁风致摆了摆手,稍稍定了下神,才吩咐道:“带两个人送剑叔回后山,营帐应当已经搭好了,让他先休息……我去前面看看。”

刚把尘心送走,那边又救回来了几个重伤的弟子,先前去药房查探的门人也回来了,啜泣声、呻吟声、各方人嘈杂的回禀声,还有许多许多的事,都等着他一样样安排。

宁风致转过身,面对着一片断壁残垣、血河火海,神色温柔得有些模糊。

他说,没事的,不要慌,有我在。

 

后半夜尘心睡得并不安稳,一面是药效过后剧烈的疼痛,一面也实在放不下宗门的情况,凌晨时才歇,天大亮便醒了,皱着眉适应了好一会儿身体平衡,才下床往外走。

他住的是临时搭起的营帐,內外用一道屏风简单隔开,走没几步,便看见屏风前搭了张书案,上头堆的是累累文牍,有起草的求援信,也有调动物资的公函,更多的是写了一半、人就被叫走,于是只能搁下的文书。他垂眸望着桌角,那里摆的砚台上墨迹还未干,一盏油灯已经燃尽。

书案搭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,宁风致就坐在这里,守了整整一宿。

许是听见了内中的响动,不多时,便有弟子通报,医师要进来替他换药。

尘心点了头,进来的仍是昨日那个医师,也不敢说什么,小心翼翼地在一旁备药,然后才低声道,要拆绷带了,先生,您……

他闭了闭眼,“无妨。”

断臂处传来一阵阵剧烈的疼痛,他默不作声地忍下,等重新包扎好,才问他,宗主呢?

医师忙不迭地答:“宗主备了车马要去见小姐,本来一直在这儿陪着您的……只是刚刚从外面回来了一队弟子,死伤惨重,宗主直拖到临走才勉强救回来,只能吩咐让属下在外候着。”

她偷觑尘心的脸色,声音渐渐小了下去,最后轻声道,宗主给您留了话,说他自己有分寸,让您好好养伤,不必担心。

尘心默了默,最终还是点了点头,起身就要往外走,见医师要拦他,抬手道:“我无碍。古榕怕是陪宗主出门了,营地不能没人看顾,我去守一会儿。”

那医师咬了咬嘴唇,没再拦着,从怀里摸了样东西给他。

“宗主临走时说……要是拦不住先生,就把这个交给您。”

尘心微微一愣,侧身接了过来。手里躺着的是一块玉佩,里面封了宁风致自己的魂力,表面温润地浮着层浅淡的流光。

这东西又花力气,又没什么用,最多只能助佩着的人调理经脉内息,不至于太难过。

他沉默许久,将玉佩挂在腰封上,掀开帘子出了门。

 

将将日落时,医师又来换了一次药,换药时告诉尘心,宗主已经回来了,今日有外出的弟子陆续赶回,他忙着救人,仍是走不开,只让您先回去休息。

一起来的还有接替他的古榕,人站在一旁,默不作声地等他换完了药,将旁人屏退了下去,两相沉默了许久,才开口问他,还好么?

“死不了。”尘心叹了口气,“你呢,宗门情况如何?”

古榕摇头说是小伤,至于宗门……他说时也深深叹道,“多亏你挡在前线,勉强保下三成人。”

三成……尘心忍不住闭上了眼,许久才问,他呢?

古榕沉吟许久,最终只是说,还好。

他拧起了眉,“还好是什么意思?”

“风致他……比我想的还要冷静。门内的事,外面的事,要救的人,他都安排得很好。”古榕轻声道,“中间没时间歇息,不过他有分寸,也毕竟有根基在,抢救门人也不会过分透支。”

他说着,又忍不住叹道,“若真要说有什么不好……还是你要我带他走那时候。”

明知要走,却还是舍不得,只能一再回头。

我忍不住后怕,若是真有一天你我不在了,他要怎么办。可有时候又觉得,那毕竟是他,再难也能撑下去。

这些话在他心里打了个转,又觉得说出口太不祥,于是只能道,这一战损失惨重,剩下的人却也撑得住,你先歇吧,晚上我守夜。

 

大约是晚间的药里掺了安神镇定的东西,躺下不久,便有倦意涌上来。他坐在榻上调息过一周,抬眼往外看去,帐帘外日头已落了,漫天都是沁血似的红霞,一层又一层堆到天边。

直到深夜,他半梦半醒间听见有熟悉的脚步声,一点微光打在眼帘上,而后是轻浅的呼吸,轻得要被哔剥的烛火盖过去。

而后是一声清响,温润的气息从经脉丝丝缕缕地渗进来,内力的流动柔和又绵长,像是生怕惊醒了他,又像是温柔地催他睡去,睡梦中便不再有伤痛。


宁风致站在床前,用心听着那人的呼吸声,静静等着它趋于平缓,才吹熄了手上的灯盏,借着琉璃塔的清光望向床上的人。

不知看了多久,他伸出手,指尖悬在尘心额上寸许,隔了一层空气描摹他的轮廓。

那人的睫毛颤了一下,像是梦中似有所感。于是宁风致停了动作,只是静静地看着他,许久才收回手去,轻轻地放下床幔。

他奔波了整日,终于在子时前将众人都安排好,留出一个尚算安稳的夜晚来。

这夜他哪儿也没去,擎着一盏琉璃塔,在尘心床前站到了天明。

过了两日,医师换了愈皮生肌的方子,并上每日两副安神助眠的汤药,于是他醒的时候便不太多,也没有别的法子,只能任身体自己修复。

只是偶尔他醒来,多半是在深夜,昏沉间下意识向外望,宁风致总是坐在屏风后面,烛火昏黄,映出那人一道纤薄的影子。

他便望着那道屏风,一看就是一两个时辰,直到再次睡去。


又几日,医师总算下了暂无大碍的诊断,又说,这些天古榕先生护着门人往皇城里迁,总算快要收尾了。

养了好几日的伤,终于有个清醒时候。他从床上坐起来,单手撩开帷幔,心里慢慢思量着,以后只有一只手,许多事怕是颇有不便。

正想着,晨光从掀开的门帘里漏进来,他眯了眯眼睛,看见宁风致提了只食盒走进来,见他醒了,便放在屋外,人走近了,温和地唤了声,“剑叔。”

尘心静静看着他,那人垂下眼,面色比前几日苍白了些,却还是柔柔地挂着笑,去柜架上取了梳子,侧身坐在他身后。好像两人只是从一场噩梦中惊醒,只是宁风致起得早些,从内院的厨房里回来,一如往日般替他的剑叔梳发。

等人替他将发扣束上,尘心才抬起手,从身前搭上那人的手腕,轻叹道,“我不是说过了么。”

过了片刻,宁风致很慢,很慢地收起手,与他十指相扣,轻声道,我没有负累。

“也不会把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。”

他说得很慢,像是在说服自己,又像是要让另一个人放心。

“我只是……”

尘心什么都没说,转身拥住他,仅余的一臂环过他的肩,将一副过分削薄的身躯拢在怀里,轻轻吻在他发上。

衣领上传来些许潮意,仿佛一只疲倦的飞鸟,终于找到了停靠的枝桠,宁风致终于埋在他肩上,像是害怕再也见不着似的,将他死死地抱在怀里。

只是那双手仍是温柔的,小心翼翼地避开所有伤口,生怕他再疼一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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